以前写东西，老觉得差口气，没啥味道，都是大白话。那会儿我真是恨不得把字典都背下来，可每次真要落笔了，脑子里就剩那么几句车轱辘话，翻来覆覆说不清楚，也没个劲儿。
有一次给领导写汇报，那可是个大项目，我憋了一晚上，绞尽脑汁地想，总算凑了篇自以为还算过得去的稿子。结果第二天刚交上去，不到半小时，就被领导叫过去批了个狗血淋头。他说我文字干巴巴的，没半点生机，就像白开水一样，还说我“缺乏深度，见解平庸”。当时我那个脸，直接就绿了，感觉自己像个没穿衣服的小丑，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。
从那以后，我心里就憋着一股劲儿。我就琢磨，为啥别人一开口，一提笔，就能让人觉得有智慧、有内涵，我的话咋就那么没分量？难道真是我脑子不够用？我开始疯狂地看书，啥都看，从古文到现代散文，就想看看那些写得好的人，他们到底是咋遣词造句的。我不是为了背下来，而是想体会那种“味儿”。
在一个特别偶然的机会，我翻到一本老书，好像是《聊斋志异》还是别的什么笔记小说，里面提到了一句“犀燃烛照”。当时看到这四个字，我一下就愣住了。犀燃？烛照？啥玩意儿？听着挺玄乎的。我第一反应就是去查字典，查了半天，，原来是说犀牛角点燃了能发出光，可以照见水下的妖魔鬼怪。那会儿心里就冒出个问号，这跟文学表达有啥关系？我又不是写神鬼故事的。
但我这个人，脑子有点轴，碰到这种不理解又觉得有点意思的东西，就非得把它弄明白。我没止步于字面意思，就琢磨，古人写这个，是不是想表达一种更深层次的“看透本质”的能力？那种能穿透迷雾，直抵核心的“光芒”？
于是我就开始找，找那些跟“犀燃烛照”意思有点沾边的词语。我发现，古人还真是不缺这种表达。比如：
- 洞察秋毫：说的是能看清极细微的事物，那种观察力。
- 鞭辟入里：形容分析问题深刻透彻，一下子就点到问题的根子上。
- 明察秋毫：跟洞察秋毫差不多，强调的是判断力强，能看清细枝末节。
- 高瞻远瞩：站得高看得远，看得透彻，有远见。
- 入木三分：形容分析、描写非常深刻，就像刻在木头里一样。
我当时就发现，这些词虽然字不一样，但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点，就是那种穿透表象、直抵核心的“犀利劲儿”。它们不是简单地看到表层，而是有那种“照亮”和“挖掘”的能力。我一下子就感觉好像捅破了一层窗户纸，明白了“犀燃烛照”的真正精髓，原来它不只是指神鬼之事，更是一种形容洞察力极强的能力！
明白了这层，我当时就给自己布置了个任务。我当时手里在写几个公司的日常宣传稿，内容都挺枯燥的。我就告诉自己，每天写点东西，不管写都尝试用这些词或者类似的感觉去表达。一开始那叫一个别扭，硬生生地往里面塞，写出来不像人话。我记得有一次，我把“洞察秋毫”用在一个形容同事看账本特别细心的场景，结果被笑话了，说我杀鸡用牛刀，把一个简单的事情搞得太夸张了。还有一次，我为了用“鞭辟入里”，非要写什么“他对这份报告的分析鞭辟入里，深刻揭示了其本质”，结果，那报告明明就是一份很常规的数据汇总，根本没什么“本质”可揭示，被人看出来了，领导又给了我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。
但我没放弃，脸皮厚点，继续琢磨。我就想，问题出在哪儿？是不是我光顾着堆砌词语，而没有真正理解这些词语要表达的情境和分寸？后来有一天，我看到一篇评论文章，评论家写得特别透彻，把一个复杂的问题分析得丝丝入扣。他没有用那些很生僻的词，但你就是能感觉到，他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，精准地切开了问题的要害，让你一下就明白了。那种“透”、“深”、“亮”的感觉，一下就击中我了。我才明白，原来这些词不是让你去背，去死板地用，而是要去体会它们背后那种“精神”，那种看透本质的能力和恰如其分的表达。
从那以后，我再写东西，就不是简单地堆砌词藻了。我会先问自己，我想表达的是什么？那种犀利，那种深刻，到底要用哪种“光”去照亮它？它是不是真的需要“犀燃烛照”那种穿透力，还是只需要“洞察秋毫”的细致？我开始学着去感受文字的“分量”，去揣摩听众或者读者的接受度。慢慢地，我的文字果然就有了点不一样，不再那么苍白无力，也多了些“人味儿”。领导的批评也少了，偶尔还能得句“有见地”的夸奖。现在回头看，那段被批得狗血淋头的日子，反倒成了我写作路上一个重要的转折点。
文学表达这玩意儿，真不是啥高深莫测的东西，它就是个熟能生巧的活儿。多琢磨，多感受，把那些老祖宗留下来的好词儿，先搞明白它到底是个啥“劲儿”，再往你自己的肚子里装，慢慢消化，它就成了你自己的了。自然而然，就能把话说到点子上，说到人心里去，不光自己写得顺畅，别人读起来也舒服。
